新闻动态

前国脚:年薪1000万和10万踢球的快乐是一样的

  一脚打门错进错出,竟然又弹回了自己的一侧,嗅觉灵敏的他立刻启动,赶在对手破坏之前,一个冲刺,一脚爆射,皮球应声入网。

  这是他本赛季的第一粒进球,距离他打入职业生涯的第一粒进球,整整过去了22年。

  2002年4月14日,联赛第6轮,四川大河对阵辽足,下半场第76分钟,汪嵩一脚挑射,洞穿了辽足的大门。那时的汪嵩,19岁,人们在介绍他的时候,总是习惯性地加一个前缀:“小将。”

  当我们见到这位传奇时,发现他并不沉浸于这所谓的“传奇”中,因此在被问到如何延续这“传奇”时,汪嵩只是云淡风轻地说:“老生常谈,自律。”

  “我对自己每一天的训练要求得比较苛刻,生活各方面,包括饮食这些。我不喜欢吃火锅,碳酸饮料一年最多也就喝一瓶,可能有一些时候实在渴了会喝一点点。我的自律,可能源于我对很多食物本来就不是很喜爱。”

  没错,仙这个字,形容他已经再合适不过——41岁,场均12000米的跑动距离,在足球世界里原本矛盾的数据,在汪嵩身上实现了统一。

  4岁那年,爷爷给他在兴黔足球学校报了名,但学球的目的并非是成名成家,而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的孙子有一副强健的体魄。

  或许正是爷爷的这个简单的期许,给汪嵩的足球生涯种下了一颗纯粹的种子。但刚一接触足球,一种直觉就涌上了汪嵩还不算成熟的心头:

  在1995年的贝贝杯少儿足球赛上,汪嵩一战成名,狂进11粒进球,被当时的上海东方明珠体校选中,从贵州踢到了上海。

  “我其实从小在贵阳的时候还是很顺的,进入小学以后,我踢球的天赋和水平就出类拔萃了。这个也不用谦虚,因为不出类拔萃,你很难从我们那个地区脱颖而出的。”

  到了上海,汪嵩每一场比赛都是队里的绝对主力,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,改变了汪嵩在体校的命运。

  看到汪嵩的父亲后,老师就跟他说,你很难长上一米七,你长不上一米七,除非你像马拉多纳一样出色,要不学校没办法培养你……

  将近三十年后,汪嵩用两个字来形容当时的状态——颓废。当时他跟家里人说,要不就不踢球了,在上海就地上个高中和大学。纵然是回忆起这人生的至暗时刻,汪嵩还不忘在结尾打趣一句:“也许按照这样的轨迹,我现在在上海可能有三四套房了。”

  很遗憾,命运没有给汪嵩在上海做包租公的机会,因为就在这个紧要关头,一位贵人出现了。

  整个90年代的甲A联赛,有几个名字是绝对绕不过去的,黎兵就是这里面之一。而黎兵和汪嵩都是贵阳人。

  1998年春节,籍籍无名的汪嵩回到了老家,家喻户晓的黎兵也回到了老家。黎兵听说有一群贵阳的孩子在外踢球,就趁着过年这群孩子都在家的时候,组织了一场比赛,汪嵩去了,被黎兵一眼相中,将他带到了四川全兴梯队。

  正在足球之路上徘徊的小将汪嵩,把黎兵视作自己的偶像,但让他大受震撼的是,这位偶像竟然如此平易近人——“他经常给我装备,衣服、鞋子……当时我们能穿上各大名牌的装备真是很厉害的,他还会带我到家里吃饭,生活在他家里,跟他一起学英语……”

  除了生活上的照料,黎兵更是对汪嵩的球技进行了细致的点拨,教他如何头球,如何跑位,怎么样来判断落点。汪嵩也用自己的努力回报着这份老大哥的期待。

  1999年,不想给黎兵丢脸的汪嵩,进入了四川全兴的一线年中超联赛,成都谢菲联VS大连海昌国际,汪嵩与教练黎兵庆祝进球

  一年前因为踢不上球而陷入颓废的少年,一年后成了16岁就进入职业队的希望之星。

  作为现役球员中,唯一一位踢过甲A的人,汪嵩对于职业足球给我们自己所带来的东西,感触颇深。从全民足球热的甲A,到无人问津的中超,从金元足球爆炸时的风起云涌,到地产足球后的满目疮痍。

  刚上四川一线队的时候,汪嵩一个月的月薪是900块。但每参加一场比赛,会有个一两万的赢球奖金,后面参加的比赛多了,一年下来二三十万收入没问题。

  但没多久,随着联赛为02年世界杯让路,再加上各种派系的建立,各种操作的不规范,整个职业环境迅速恶化。虽然汪嵩的月薪从一开始的900涨到了3000,从3000又涨到了6000,从6000涨到了15000,但从总收入来看,似乎与他刚刚登上职业赛场时差不太多。

  即使如此,当有人趁着水浑想摸鱼,给汪嵩打电话说给他几十万让他踢场假球,他还是拒绝了。

  “我和父亲沟通了一下,我父亲也斩钉截铁地跟我说,确实是不能去做。如果我当时参与这个事情,我后面的足球路就不会走得这么纯粹了。”

  讽刺的是,这位拒绝了假球的球员,一度被国字号教练和媒体描绘成了一个“为国家队踢比赛想要奖金”的人,甚至将汪嵩以及王赟等四名83届国青队员命名为“拜金四少”。

  2010年,汪嵩离开了效力十几年的四川,原因是那位将他形容为“拜金少年”的教练来到了四川。

  2017年,正为金元足球砸得红了眼的苏宁,找到了汪嵩,希望他能为江苏队补强一下中场。苏宁给汪嵩开出的薪水为900万。

  4年后,苏宁在一片唏嘘中解散。曾经许诺的高薪成为了一张张废纸和无人接听的电话。中超冠军集体讨薪也成为了世界足坛的一个笑柄。

  尽管苏宁解散时,汪嵩已经离开,但他还是被欠了一些薪水,严格意义上说是几十万的税款,因为他跟苏宁当时签的是税后工资,苏宁并没有给他交税。

  “后来我也没想去追讨他们,我想,反正也挣了他们不少钱,就当少挣50万吧!我心态很好的。”

  汪嵩说,自从收入没有以前那么好,他生活中的每个方面也都降级了,但作为经历了几波潮起潮落的老球员,他很坦然地接受了现实。

  当然,这不是说汪嵩已达到了无欲无求的境界,他感觉自己只是非常容易满足:“有些人追求10分才能到达幸福感,我5分、3分就能达到,所以我的幸福指数还是蛮高的。”

  但经历过这么多,汪嵩始终认为金元足球并不是罪恶的根本。他觉得如果足球没有金元支撑,就肯定达不到一定的高度。

  “只是说我们当时没有把基础铺好,所有人都看到一个金字塔尖,但没有把底下的基础打好,导致最后整个。”

  上赛季,汪嵩在南通支云度过了自己的40岁生日,球队特意为这个“中超活化石”举办了一场生日会。汪嵩哭了。

  “40岁很多球员都去当教练了,或者是已经重新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状态,但是我还是以球员身份和大家一起过生日,我觉得很感慨。”

  其实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衡量,汪嵩都不像是那个会成为足坛常青树的球员。论体能,他曾经是严重的“体能困难户”,体测对他来说从来不像队友那般轻松;论身体,他也不够强壮,黎兵曾经断言,他最多踢到三十一二岁。

  “可想而知小时候我的体质是非常差的,连黎兵指导都会觉得我不可能踢到这个年龄。”

  “可能是这么多年一直持之以恒的训练态度和训练要求,一点点的提高,然后就保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上面。”

  不过汪嵩也没有一味地散播“正能量”:“客观说,这个也和自己效力的俱乐部有关系。另外现在我们的年轻队员肯定是下滑了。”

  “我觉得我就是为足球场而生的,我不知道我不踢球了能干什么,干什么会快乐。”

  当年,日本名帅冈田武史卸任浙江队教练一职后,在总结中国球员的特点时,说中国球员身上看不到踢球的快乐,他们可能更多是把踢球当做一种工作或者说任务。

  对于这个观点,汪嵩是认同的。在此基础上,他更深入地认为这可能是一种社会原因。“从小国内这种足球的体制,可能让球员可能功利性更强了,被动性也更强……”

  不过话锋一转:“我是主动性更强一些,所以说我能体会到冈田武史所说的快乐。”

  “你看在外面的场地踢野球的人,他们的快乐就是很纯粹,就是在球场上,一大堆男人追逐着一个皮球。”

  “同样的,对于我来说,一年挣1000万和现在一年挣10万是一个样的。我还能从事足球这个工作,这种是最好的感觉。”

  新的赛季,汪嵩回到了中甲球队石家庄功夫,他说这里更能让他感到家庭的温暖。虽然钱不多,但能给予他的远比金钱多得多。

  “像我这样年龄的队员,很多球队是不会考虑的,但因为我和这一支球队有之前的一个感情基础,再加上他们对我的竞技状态和竞技能力也是给予肯定的。”

  “我希望在有限的职业生涯里面,能和这一支球队一起冲上中超的平台,这就是我的愿望。”

  对于未来,汪嵩并没明确的打算,他觉得以他目前的身体情况,再踢3年应该问题不大。但他并不想为什么所谓的纪录或者数据去训练比赛。

  “我希望我在场上能更有竞技的作用,不是去刷数据去混日子,我在场上一定是需要有竞技能力的。”

  “所以顶级联赛出场纪录对我来说,不用刻意去追寻,如果有机会当然愿意去延续,假如没有机会……”